“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中国画品评鉴赏中最为常用的词汇。苏轼曾在《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中就曾写到,“论画与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可见诗画本是同源而生。“高情逸思,画之不足,题以发之”,诗画一体的中国画,至唐代兴起并成熟,至明清尤为盛行。题画诗将诗通过书法直接进入画面,使诗与画面形成有机整体,又可以使画家触景生情,借题发挥,抒不尽之意于尺幅之间。诗情与画意同时迸发,相映成趣,相得益彰,从而达到诗与画从内容到形式的巧妙结合,历来是画家们所追求的艺术境界。曾景祥先生自幼饱受中国古典诗词的熏陶,有着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他的写意花鸟画可谓是诗情与画意的完美结合。
曾先生的写意花鸟画深得中国传统题画诗的精髓,运用随意挥洒、或浓或淡的笔墨书写豪情,并配以精湛的诗词,将“无声的诗”与“有形的画”在形式与内容上融合成一个整体:形式上诗与画形成动静、虚实、疏密等的统一,内容上诗的形象、意境与画的形象、意境合而为一,浑然一体,给人以“画寓诗中境”,“诗传画外意”的艺术享受。诗是听觉的艺术,画是视觉的艺术。在曾先生的写意花鸟画中,“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视觉与听觉相通相融,交相辉映。
曾先生的写意花鸟画大多配有题诗,其中有些画的题诗内容几乎是对画面景物的描绘,画几乎是诗的意境的显现。但诗与画并未重复,有形之画与无声之诗构成双重奏:画,以情写景,饱含着深厚的、耐人寻味的意蕴;诗是画的配合与补充,是引导观赏者寻求诗情画意的向导。《片景横空》淡墨勾勒出几片稀稀疏疏的叶子,叶子上有只驻足小憩的蜻蜓,一只稚气未脱的小鸟侧头仰视的探究神情活灵活现。题诗“夏日喜新雨,片景欲横空”精妙地点出了画面营造的意境。整幅画生动有趣而神韵天然。《燕戏东风》画面空灵轻快,四只凌空的燕子姿态各异,有的昂首前行,有的俯瞰大地,有的振翅高飞,杨柳乘着风势摇曳,星星点点的杨花若隐若现;“燕子家家入,杨花处处飞”更是巧妙地将画面的动与静诠释得惟妙惟肖,画面生趣盎然。《侃大山》的题诗“秋收过后千家乐,闲来无事侃大山”赋予了画面上五只憨态可掬的山雀以人格化的魅力,山雀聚在枝头交头接耳,神情好似纳凉的人们在侃侃而谈,暗含着丰收景象给人带来的愉悦之情。《唤起春光同住》中的“柳动微风花笑时,唤起春光同住”生动传神地描摹出山花烂漫、喜鹊迎春的画面:两只喜鹊昂首翘尾,一唱一和,顾盼生辉,枝干底部斜逸出一朵恣肆开放的黄花,黄花似点头微笑,又似美人不胜娇羞,整幅画动静结合,气韵生动,让人感到不时有阵阵花香透过纸墨袭来,传达出一种对春天的欣喜和眷恋之情。
曾先生的写意花鸟画的题诗巧妙地抒发了画中情,不少题诗采用拟人化手法描绘花鸟画面,化无情之景为有情之物,起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的功效,使诗画艺术感情充沛,富有活力。《翠色傲霜》展示的是一只山雀昂首傲立于松枝之上,前腿略微弯曲,后腿蹬直,整个身子向前倾,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风霜不惧的神色。题诗“翠色不因霜雪减,凌寒风里见精神”赋予山雀以人格化的精神与气质,于寒风凛冽中无所畏惧。《捷足偷春》采用的是扇面,两只山鸟羞怯试探的神情与怒放迎春的腊梅构成一副早春图,“山鸟初来犹怯啭,黄梅捷足已偷春”,一“怯”一“偷”,将山鸟、腊梅加以拟人化,注入了动态之美,从这句诗可嗅到姹紫嫣红、百花争艳的春天气息。《霜露秋声》勾勒出一株枇杷树上结满了果实,两只喜鹊正低头窃窃私语,“侧身闻雨露,转耳听秋声”将无身之秋转化为有形之景,树上丰硕的果实,喜鹊叽叽喳喳的私语声,传神地描摹出一幅秋收喜悦图。但在喜悦之余,又通过似有若无的“秋声”来提醒人们要时刻提高警惕,警防遭他人暗算。《秋光未老》画的是一只山雀小心翼翼地停在枝头,树叶随风飘动,“秋光未老仍微暖,傲立枝头觅晚风”赋予山雀以人格化的、不服老的精神。《绿荫深处》的题诗“为得青山永苍郁,绿荫深处觅草虫”为画注入了哲理内涵:为了树木的苍翠葱郁,啄木鸟担当了森林卫士的重任,于绿荫深处寻寻觅觅,忙碌个不停,从鸟的奉献精神我们可以感受到“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思想境界,而这恰恰可看作是画家自身人格的写照。
曾先生的写意花鸟画的题诗,还有一类可谓是“诗传画外意”,即题诗扩大了画面的表现范围,将运用笔墨难以表现的景物通过语言文字的特性展示出来,虚实相生,托画言志,开拓意境,使画尽而意不尽,诗终而情未已。《日丽风轻》构图虽简单,画面却十分巧妙,淡墨勾勒的一根竹子和几片竹叶正恣意生长,竹枝竹叶随风摇曳、轻舞飞扬,一只蜻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驻足于竹叶,蜻蜓似不胜娇羞,似低头沉思,又似随时将展翅飞身离开。整个画面简洁明快,静中有动,动中寓静,动静结合,寓意深远。题诗借用了杜甫的名句——“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顿时让画面更加生动,笔墨间流淌着的无限春意,借悠悠草香“溢出”画面,春天的气息扑鼻而来。整幅画没有任何与春天相关的直接表现,但“草香”、“春风”的妙用,将嗅觉转化为视觉,让人于淡墨之间咀嚼春意,余味悠长,回味隽永,得“蛙声十里出清泉”之妙。《红叶幽声》展示的是一只山雀伫立枝头,仿佛俯身凝视,又似侧耳倾听,高高翘起的尾巴更是惟妙惟肖,枝叶随着劲风飞舞,枝干被狂风压弯了腰,传神地描摹出秋风肆虐、天寒地冻之景状。“秋深地冻寒风起,一枝红叶送幽声”的题诗衍生了画的意境,尽显山雀不畏严寒、不惧风霜的傲骨,寄寓了画家对山雀的赞赏之情,让人产生“老夫辽发少年狂”的联想。《呼起秋月》用淡墨勾勒的稀稀疏疏的枝头,立着一只翘首以待的小鸟,微微舒展的双翅正欲腾空,似呼朋唤友,整幅画给人一种明快、简洁、舒畅之感。“飞身迈步寒枝,呼起半湖秋月”让人联想到画面之外的清冷的秋月,笼罩着一层微微荡漾着寒气的湖水,夜半时分一只喜鹊的啼叫打破了宁静的夜空,题诗给画面增添了无限动感,令人生出无限遐想。《秋月清光》于随意中透精巧,于笔墨间现雅致,一只小山雀探头探脑地站立在怒放的腊梅枝头,让人联想起****的诗句“而今迈步从头越”。“唤起一丘红叶时,清光万古中秋月”似神来之笔,尽显秋风萧瑟,万物凋零之意,画面星星点点的腊梅和不惧秋寒的山雀让人于秋月清光中见证了生命的顽强。《呼起秋月》、《秋月清光》这两幅画诗画结合,委婉含蓄,“含不尽之意于言外”,诗拓展了画的意境,让观者浮想联翩。
曾先生的写意花鸟画意境深远、开阔,令人回味,在营造意境、借景抒情上,曾先生巧妙地运用了中国画中的“空白”理论,并在构图时将这一创作原理加以创造性的继承与创新。诗与画的结合突破了诗画各自的局限性,扩大了诗与画的内涵,画的表现范围进一步扩大,画家的情感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抒发。一幅清新幽远的好画,再以一手好书法题上一首好诗,复拓上一枚朱印、一枚“怡情悦性”的闲章,融诗、书、画、印于一炉,给欣赏者带来视觉与听觉的双重感官享受。欣赏者也由画到诗、由诗到画,由画面到画外,获得更广阔、更深妙的艺术享受。
(作者系武汉大学硕士研究生,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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