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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翎鸟芳菲尽入诗——曾景祥写意花鸟读后

2014-09-11 15:18:48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蒋力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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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中胜地桃花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因黎锦晖先生一曲《桃花江是美人窝》的歌谣而驰名中外。桃花江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地方,那澄蓝的清流,红灼的夭桃,翻飞的白鹭,翩跹的佳丽,的确令人心驰神往。艺术的灵源多得江山之助,著名画家、诗人、学者曾景祥先生,在桃花江畔度过了青少年时代,又在湘潭这块红色沃土奋斗了三十多个春秋,先生对这两个故乡深情眷恋,灵心湛发,锦绣成编,为文,为诗,为画,为书,无不晶莹灵澈,高洁芬芳。读其写意花鸟,雅逸清新,静谧空灵,不觉心凝形释,意畅神飘。

  中华是一个诗的国度,诗为华夏艺术之精魂。中华的艺术,只有以其独特的语言为骨骼,以儒释道哲学为内核,以诗意为精魂,如此方能产生长盛不衰的艺术魅力。艺术没有国界,但她的魂必须是民族的,越是民族的东西越是世界的。最近读著名美评家邵大箴先生的文章,他认为当今的绘画创作最大的不足是缺少诗性特色,信哉斯言!中华艺术的发展繁荣,无论是师传统,师造化,师西方,但她的魂必须永葆:那是浓郁的诗意。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诗画交融为中华绘画艺术的最佳表达形式之一。读景祥先生的画作,那傲雪的南枝,如丹的红叶,清啭的黄鹂,凝神的鱼狗,兼之幽雅的题款,把读者油然带入白云飘荡、清泉洗心的诗意境界之中。

  艺术美在境界,但这境界又有高低之分,新旧之别,意境贵在圆融、瑰奇、高雅。雅俗共赏是曾先生追求的理想境界。当代艺术异彩纷呈,争奇斗艳,这是艺术繁荣的标志,但从中外艺术史来看,留之久远的东西大多是境界高雅。尚文尚雅是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孔子评诗以雅为高,他说:“《诗》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无邪”是纯正,纯正是高雅。季札欣赏音乐,强调尽善尽美,这也是以高雅作为审美准则。笔者非常认同著名艺术评论家周俊杰先生的观点:“时代需要阳春白雪,人民群众不需要那些拙劣的作品。”这是对的。当然,雅不是玄而又玄,故作高深。艺术贵新,王羲之云:“适我无非新”,但创新应以继承优秀传统为前提,不以怪力乱神吸引读者的眼球。雅是纯正,一花一叶,一石一鸟,均为艺术家人格之光的折射。在曾先生的笔下,鹊唱松枝,蝶迷丛蕊,鸭戏荷池,给人的整体感觉是清风扑面,灵气畅流,读这样的画作,神为之畅,目为之明,心为之清。雅是精湛,笔墨精纯,方有雅境出现之可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说曾先生艺术意境之高雅,最重要的一点是笔墨精湛,他潜心书斋,神交黄筌、徐熙、齐白石、王雪涛、赵少昂;他外师造化,泛洞庭,登华山,畅饮黄河乳汁,饱饫衡岳烟霞,他的精湛技法和渊深学养为其艺术尚雅打了坚实的基础。中国的写意画家,没有深厚的书法功力,没有坚实的诗词功底,谈境界的高雅无疑是痴人说梦。先生既是学者型、功力型的画家书家,又是才子型的诗人。他的技法贯融中西,还将工笔、水彩、油画的某些技法移用于写意花鸟,并将书法的中锋用笔挥洒自如地运用于绘画创作之中,能准确地追蹑情感的运动,他的题款多用清丽自然的诗句拓展联想空间,故其创作多为一首首意蕴幽雅的诗章。“翠色不因霜雪减,凌寒风里见精神”,“坐拥高秋享碧天”,“斜挂寒枝瞰小池”,这些题款就强化了诗的意境。雅是飘逸,艺术以氤氲之气净化人们的心灵,使我们的灵魂远离污浊,超然独处。总之,从其啼鸟声中,从其丝丝柳线中,可以读出诗人对春光的深情眷恋,对美好明天的热烈憧憬;从枝头悬挂的殷红之果中,从溢彩流光的金秋红叶中,可以读出诗人对时代的热爱,对幸福的珍视;从勤觅草虫的小鸟意象中,可以读诗人对社会人生的理性思考;从鱼狗虎视眈眈凝神守望的神态中,可以读出诗人对理想的执着与坚守。先生的画好读,耐读,格高,品清,言近旨远,言简意丰。

  雅俗共赏的俗不是低俗,不是浅薄,而是素朴,明丽,澄澈,清新。苏轼评文与可的画:“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席勒说:“艺术无非是自然之光。”清新自然的东西俗之极,也是雅之极。真正高雅的艺术既能面向大众,为时代服务,引起广大读者的深深共鸣,又能满足高层次读者的审美需求,白居易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白居易的诗歌是雅俗共赏的艺术典范。徐悲鸿的奔马,齐白石的灵虾,林风眠的白鹭,选材都是极为寻常的事物,但通过画家诗性的概括,清气的贯注,那种生机活力,那种空灵透脱,那种丰美情感能深深震撼读者的心灵。清新的东西往往来自于生活,何家英说:“没有生活,便没有灵魂的东西。”景祥先生热爱时代,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善于从寻常景物中发现幽邃的难以言说的美,以清新自然为高。画家少年时代在故乡的山坡溪泽放牛牧羊,打柴捉鱼,对生活感受甚深,观察细致,入道之后,长期写生,故寓之于目,铭之于心,运之于手,发之于艺,自然闪烁着智慧的灵光,湛发着泥土的芳香。《憩》中锦鸡的凝思,《捕》中灵鸟的追猎,《待》中鱼狗的悠然,《追》中蜜蜂的执着,无不神情毕肖,栩栩如生,非洞察之微,感悟之深,笔墨之妙,焉能至此?在曾先生的笔下,八哥黄鹂,喜鹊百灵,梅萼霜枝,丛筱柳绦,玲珑剔透,寄意幽微。袁枚诗云:“夕阳芳草寻常物,解诵皆为绝妙诗。”信哉斯言!

  读曾氏写意花鸟,我们的心也仿佛来到水畔山涯,看白云卷舒,听灵鸟啁啾,赏百花妍笑,心情感到格外的清宁,曾氏花鸟有一种幽邃之美。艺术的本质是养心的,欣赏艺术,往往在静谧的观照中净化人们的心灵。中国诗歌艺术的高境是清宁幽邃。唐代著名诗评家司空图品诗无不在静谧境界中寻觅美的踪迹: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王翚说:“画至神妙处,心有静气。……画至于静,其登峰矣乎?”艺术家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尽天人之怀,往往在极静极幽的境界中领略生命的真谛,与天地精神往来。在一片虚白上幻现的一花一鸟,一树一石,都荷着无限的深意,至美的深情。当然,艺术境界的静是静中见动,动中见静,寂而常照,照而常寂,此时无声胜有声。曾氏花鸟是生命精神的物化和外化,他的部分佳作仿佛是雅士幽人的传神写照:《赏花》中的情侣在喜报春归,《秋歌》中的佳偶在吟唱秋光,《雄风》中的孤羽在蓄势冲霄,《私语》中的鸳俦在商略明天,读如诗画卷,我们的心仿佛远离了尘世的喧嚣,生命本体在霞光暮霭中熠熠生辉。曾先生的静不是凄清,不是孤峭,不是枯寂,而是温馨,润泽,安和,他一扫孤高落寞之怀,代以清新雅逸之韵,让我们感受春之欣荣,夏之繁茂,秋之沉甸,冬之高迥。读景祥先生的画,在春风的吹拂中,在百鸟的欢歌中,在明丽的朝霞中,在绚烂的落照中,我们仿佛听到了万籁之音,一花一世界,一鸟一精神,我们的心是那样的超旷而清宁。

  曾氏花鸟的意境是空灵的。空灵是艺术的生命,艺术求实不易,求空尤难。艺术似空而空有,艺术的高境是即其笔墨所未到,自有灵气空中流。中国的绘画艺术与诗歌创作在理论上是相通的:都是借助一种载体来表达一种特定时空中的意绪,它不是非此而彼,而是亦此亦彼,取舍万殊,裁成一象。绘画中的象,即是审美意象,又是情感载体,更是一种符号,引发读者丰美的想象和联想。这些花鸟近乎诗中的比兴意象,艺术家赋予他们以永恒的生命活力,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体验到的理解与认知以及特定时空中的感悟,借助灵性载体来喷薄,来倾诉,使人思逸神超,遗世独立。艺术的求空不是容易的,笪重光说:“空本难图,实景清而空景现;神无可绘,真境逼而神境生。……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景。”景祥先生的艺术尚空,首先缘于实,他笔下的灵禽顾盼传神,寒柯劲健虬逸,佳卉妍秀扶疏,意象是那么鲜活,荡漾着一种灵气和逸气。试读《忽见深谷有玉容》《融融春日》等画品,几朵幽花,数寸巉崖,二三羽翎,顿觉烟云满纸,风光无限。其次有高度的概括力。写意以减法作画,意象只有简得不能再简,吐弃得不能再吐弃,我们才能从一花一鸟中彻悟至微的情,幽深的理。在曾先生的艺圃中留连,怡人耳目,启人心智:《春信》表达对春归的期盼,《细语》抒发对秋收的礼赞,《野趣》畅舒对自由的讴歌,既洋溢着沉郁的诗情,又蕴含幽邃的哲理。又次,不隔。王国维论诗强调不隔,所谓不隔,就是意象鲜活与情感饱和达到和谐统一。《英雄气概美人风》中的灵鸟神采俊发,《并立枝头唱晚晴》中的枫叶绚烂如花,从这些意象中均可读出诗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壮志豪情,对理想世界的热烈向往。先生的画是清新的,圆融的,又是明澈的,幽邃的。读曾氏写意花鸟,清新而晓畅,典丽而含蓄,深而不晦,幽而不隔,使人进入物我两忘的审美境界。

  景祥先生早过耳顺之年,从其写意花景中,可以读出画家丰美的才情,旺盛的生命,浓郁的诗情。欲顾所来径,奇葩灿满枝,但先生没有过多陶醉,而与时代同休戚,与花鸟共忧乐,我们坚信先生会写出更加优美的诗篇!试以小诗一首作结:缘结丹青岁月驰,金风轻拂鬓如丝。蓦然回首君须笑,翎鸟芳菲尽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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